都昌：永远的西街

都昌***

永远的西街

文字：余祖松

永远的西街

   

都昌人都知道，有都昌县城就有西街。西街横亘在鄱阳湖之滨，它东接彭家角，西连金街岭，东西走向半里多路程，五十年代前一色的二层低矮的砖木结构的瓦顶楼房，麻石条路。西街是都昌千百年来最古老的街道。传说刘邦调兵遣将，斩叛将英布的兵马，曾在西街经过并驻防。约在公元1200年左右,大神庙里的大神老爷，因救百姓，牺牲在金街岭。他的遗体由千人护送，途经西街送下乡。西街在六十年代文革中叫反修街。

彭家角

西街历史悠久。是都昌县最早的政治、文化、教育、贸易中心。都昌县城最早的人民政府邻近西街。再改成县武装部，到了21世纪成了商品房住宅区——莲花苑。自先塘，官塘两口塘，供应西街人用水。自先塘在六十年代初，填塘建了体育錧。官塘在九十年代初，填塘建了官塘小区。自先塘的西南角有一栋四合平房，最早的总工会、教育局就在这一层二百来米的一个房子里办公，大礼堂还供电影队放电影。说到这里放电影，由于我们小孩没钱买票，就在门口集体冲进去，人多了，守门的人抓不住。电影队没法，只好请了个哑巴协助守门。这下可坏了，门是守住了，但是又聋又哑的哑巴，不小心打死了个小孩，结果被判了二十年徒刑。大家都怪电影队不该请哑巴守门。前些年我经常看到哑巴走在西街上，他大概将近九十吧，不过身体还硬朗，我们见面都是互相笑笑打招呼。当我写这篇文章时，哑巴已不在人间有二年了。哑巴住在老一中的东大门旁的王家巷的王家厅里。他妈还和我村余列泉是亲戚。王家巷南接寺前街，北接西街。王家厅前门与陈家厅后门隔路相望。陈家厅前门紧临西街街道。陈修曾，陈修仲兄弟住在陈家厅。他和我父余昭雷都是糕饼加工厂工人，陈修曾是经理，我父是副经理。

十字路口土地庙

    县中和西街路口，紧接金街岭路中段。金街岭路南北延伸，有三四米宽，从西街路跨过这条路就是一条通往老国库门前的环城路。路口左边解放前有个小庙。县中原先只有东大门，后来学生多了，在北边墙对西街道又开了个大门。县中对面有个焦子巷。同学黄鹏寿住在最里面丁字路口上。路口有一个小小的土地庙，进不了庙屋但香火不断，老百姓都讲这个庙有灵气。焦子巷左边有个向家厅，很受群众尊重的汪国山部长就住在这厅里。堂叔余正新六十年代也住过。厅左厅后，五十年代是块大荒地，我和邱小阳，罗汉等小时朋友在这荒地打过游击。到了七八十年代后，荒地开始了建造房子。由于厅开始狼败，厅内也建了房子，不过到拆迁时，厅的门梁招牌依然存在。焦子巷路口右边就是罗汉家，左边是陈公汉，邱小阳家。我经常去小阳家玩，他妈的娘家是我松峦程家村人。罗汉家过来的两三家是工商银行，邵汉青七十年代当过行长。银行搬走了后，办公大楼变成了学生租房宿舍。它的紧对面是都昌五十年代的报社和印刷厂，低矮的砖板结构房子里，只有一台铅字印刷机，夏天每到下午下班，在那个打赤脚的年代，五六个职工穿着木板拖鞋走在麻石路上，发出清脆的有节奏的声响，一双木板拖鞋在那个穷年代还很稀罕。棉麻公司在都昌报社紧对面，紧靠余家巷。每到收麻季节，四里八乡的农民与验收质量的公司人讨价还价，门口经常有人驻足来看。它原先是吴家祠堂，曾做过废品收购站。余家巷最里面原是都昌酒厂，八十年代后期变成了商品房宿舍。酒厂门口有个大院子，二十一世纪，西街居委会从老报社迁到这个院子里，墙上用美术字写的（打倒美帝）过了半个多世纪，依然醒目。余家祠堂解放后变成了都昌镇粮油所，只供应县城吃商品粮的。六十年代后期，县城居民转到国库买粮。它后面与四面楼后门齐墙。这里住着一位叫董晋的退休老教师，善于诗词，门楣上有雪凝轩三个字，是鄱阳湖文学研究会的老地址。余家祠堂对面七十年代后，是贸易粮油货栈。这个地方，以前是张古祖上的药店，生意红火，店后头小门和我家屋后面隔屋相通，我小时候经常去张奶奶家玩。这可是位慈祥聪明的奶奶。药店因被划成资本家被政府没收。贸易货栈倒闭后，建了商品房宿舍，门左右两边开了弹棉絮店，糕饼店，饮食店和冷饮店。余家祠堂门面成了租房，二十世纪后，张师傅在此开了理发店。过来几家就是黄家祠堂。祠堂分上下厅，中间有天井，住着余育森，余玉春，老张等四五户人家。祠堂旁是老于的小回饼店。祠堂对面是余昭炳裁缝店，我家和昭炳，祖远是老邻居。我家五十年代在朱师傅钉秤店紧对面，打着余怡兴招牌做饼。这是上松峦村余铁涵的房子，他因被划成历史反革命，国家没收了，我家租住。房子很深，有四五间房，中间是烤饼屋，屋里小院还有口井。九十年代前段成了商品房，后段祖远租住。这个店铺左边是五十年代老居委会。刚刚十六、七岁的我，被分到了这里当伙食堂会计。说实在的，我当时只是个懵懂的毛头大孩子。六零年正是计划经济年代，什么都凭票供应，我一时大意，竟然把三张套鞋购物票，压在抽屉里的账本下，忘了告诉居委会主任。居委会是李九莲当主任，身材高挑很有能力。听到有人为了一张鞋票，与主任争吵，心中害怕主任知道。这三张鞋票，就这样因我的过失而作废了。居委会有三个会计，除我以外，还有行政会计柳行涛，副业队会计周碧海，三人相处很好。晚上一块搞副业拉砖，回来用面粉烤烧饼吃。碧海是刚摘了帽子的资本家，四十来岁，聪明、老成、和蔼。西街中段有个十字路口。官塘在南，自先塘在北，南北横穿西街，把西街分成两段。十字路口旁有两间小超市。西街的东条街相对比西街的西条街冷静，西条街热闹主要来自县中。西街与何仙街口连接的对面，原是关帝庙，解放时，菩萨被烧了，就成了县城五十年代的唯一的菜市场。市场深十几米，两旁只有两块肉粘板卖肉，其他只有豆干、豆腐、青菜、萝卜……等蔬菜。在苦日子里，很少人买肉，虽然只几角钱一斤。到了六十年代，县城人口增加，菜市场搬走了。成了临时租房，最后成了教堂，每到星期天，教徒们来做礼拜。何仙街路口过来二家，是五十年代的都昌镇人民政府。五八年小学刚毕业的我，母亲带我去镇里找过余珍会计。都昌镇政府直到二十一世纪初才搬走。在何仙街口右边，九十年代开了电脑游戏室。西街在与彭家角和东街接头处，形成了（丁）字形路口。路口五十年代有个合营理发店，多时有四五个理发师，少时也有二三个理发师。都是男师傅，会修容，刮面。五十年代后期也有个女理发师，但人的传统观念没改变，不敢去女理发师跟前理发。路口接头的彭家角就是老政法三家。彭家角与西街接头处，地形特高，站在这里可以望穿半条西街。在理发店对面是姓朱师傅开的皮鞋店。

向家厅旧址

冷静的西街幸好有个都昌一中。它的前身是都昌中学，2012年搬走后成了任远中学，从建国初期不到一二百学生发展到七八千人了。这么多师生，上学放学，经过西街，三餐吃在西街，不少人又租住在西街，每当放学时，密密麻麻的学生汇成了一股洪流，从县城一中流出。灿烂的笑脸，青春气质的身影，男生女生，说说笑笑的经过家门，我很注视。心里说现在的孩子多幸福啊！四十多分钟，密密麻麻的学生才分流完毕！是的，都昌一中是都昌知识人才的摇篮，成千上万的都昌优秀儿女，从这个摇篮里成长，走出校门，走向全国，走向海外！他们在各地成了科研，文化，教育，政治，军事上高级人才！这些优秀高级人才都记得曾在西街度过自己美好的少年，青年，都记得是在西街满怀报国之心，满怀壮志，使自己今天名成业就！无论何时何地，西街经常走进他们梦中。一谈到县中，上了年纪的人都会提到老校友余祖益，他是从解放前就在县中打钟，说到祖益老倌打钟，认识的人都会伸出大拇指！他打钟不要看时间，上下课、放学时间打的钟不会误差一分钟，不仅如此，学校学生都怕他，他既慈祥又严厉。学生更怕县中第一任校长陈修发校长。陈校长记性特别好，尽管学校那么多人，每个学生名字都能叫出来，调皮捣蛋的学生害怕极了。

余家巷旁棉麻公司

西街的中段，也就我家自己的房子对面，是四面楼。四面楼不仅是西街最热闹生意最好的饭店，而且是全县五六十年代最高档的大饭店。四面楼是上下两层的砖木结构，占地面积约有三，四百平方米。前厅是长方形，有二百多平方米，木板楼上铺酒席。店面呈长方形。顶着长方形店面后面分为两大块，中间用墙隔开，一块是四面楼厨房，忙着给客商炒菜做饭，另一半从四面楼是进不了的，只有从后门进，进去是糕饼加工厂。我曾经参加包董糖，包一斤董糖二分钱。我一天可包七八十斤。一天到晚加到十一点钟夜班，才能弄到两块钱，还要包得快。到十一点停工时有碗面吃，非常高兴，包的钱都交到家里去了。五八年前，都昌没有汽车，全靠水上交通运输。四面楼成了客商渔民的必由之路。五八年一碗红烧肉四角五分钱，是上等菜，楼上楼下坐满客商。我乡下的爷爷上县城卖芋头，带我上了一次四面楼，成了我一生的记忆。西街还有两、三家的饭馆，兼卖馒头、包子、油条。我家隔壁余忠锦家的包子肉多，两分钱一个。远乡人推着独轮柴车走在西街的麻石条上，发出扭吱扭吱的声音，然后上四面楼，吃碗面，回家乡后，是一种荣耀。

西街十字路

夜宵店是没有的。偶尔有个清汤担，摆在五十年代深秋的街道，飘着诱人的香味，贫穷的市民很少有人买。我更没吃过，街道没有电灯，黑黑的街道只有几间店铺透出摇曳的煤油灯光，很少有人走路，走路必须打着手电筒。一九五八县城开始火力发电，于是西街有了几盏闪着昏暗灯光的路灯。路灯迎来了我们小孩子在街道打游击，中秋节结纲瓦灶，拉磨等游戏。丁伯水跟我同年，人很精，用麻做狮子玩。他家可是西街顶富的人家。四角钱一包的大前门香烟，只有他爸才可抽的起，他爸是做裁缝的，做的好，生意不错。我家糕饼店对面五十年代是浇蜡烛店，隔壁是柳墩宽理发店。到了八十年代后，朱金花的理发，老邵的饭店，余祖远的花蔑，邱小阳的米粉加工，朱师傅钉秤，松来和梅初的渔网店等，在西街都是很有名望的，改革开放以后，随着学生成倍的增加，学生饭店像雨后春笋一样，一家挨一家。半里路长的西街，学生饭店就有二十余家。从此西街以经营学生饭店为主。也有几家文化用品店，两三家卖鱼网店，一家蔑匠店，一家糕饼店，两三家理发店和一家社区医疗所，也有两家小超市。八九十年代的西街虽然有改观，但是比起其他街道还差得远，要说有所改观，到了九十年代建了两幢商品房。到了21世纪期间还是狭窄的街道，还有几幢低矮的砖木结构的房子。西街在呼唤，西街人民在呼唤，要进行改建！

任远中学北门（老县中）

西街因在鄱阳湖边，经常遭水灾。五八年全县集中劳力，做东湖圩堤，结束了“水隔南山人不渡”的历史，也结束了大洪水灾害。但是，内涝不断。九八年内涝的大水进了我家，不过水不深，刚淹着脚背。二十一世纪东湖做了排涝站，内涝再不发生了。五四年的大洪水是解放来最大的洪水，进了西街。西街被水淹了两米多深，街道能行小舟。这年，我和爷爷就是坐小船，途经西街来爸妈跟前，到县城读三年级。西街不仅遭水灾，火灾也连续不断。西街一场最大的火发生在我出世的第二年，都昌没解放。这场大火烧了半边街，七八间店铺，我家也烧了。据说，当时日本己投降。都昌投降的日本鬼子被迫参与打火。我还在摇篮里，被姑妈连摇篮端到自先塘里。五十年代末，四面楼发火，当时的消防队在西街，火马上被扑灭了。但由于我家住在四面楼紧对面，也吓慌了，忙着搬东西。前几年，西街的老报社遭火灾，但消防队地太远，等赶来时，房子烧完了。2017,12,26下午，我隔壁电火，我家房子财产成一片废墟，火乘风势，连烧后面四五家。前几天任远中学东门对面几家老房子夜里发火，幸好都搬走了，否则后果不可设想。西街木瓦结构房子多，易发火灾，我想，西街棚改是正确的，是为西街市民着想的阳光工程。

现任远中学

随着岁月的流转，慢慢的西街狭窄的天空，布满了电线，电话线，电视线，东拉西扯，编织成了蜘蛛网。一到夜晚，现在的西街行人就是少，只有几家饭店在等学生放晚学吃夜宵。除此之外，只有几家麻将馆，吵闹声代替了解放初的梆子声。五十年代初，半夜会听到敲梆子人边敲边喊：“小心火烛，注意安全”，悠扬的声音传遍了每家每户，使人倍感亲切。西街逢干旱年缺水。在那没有自来水的年代，天没亮到井边站队担水。洗衣服要到东湖或西门黄土岸脚下去担水。那时没做邹家嘴坝，我也曾从黄土岸下担水回家。

正在拆迁的四面楼

千百年来，西街代代相传。千百年的西街故事，说不尽、写不完……一代代西街人，在祖上这块热土地上繁衍生息，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改造西街，建设西街，繁华西街。改革开放后，不少农村人住进了西街，和西街老市民融合在一起，为西街做出了巨大贡献！

西街虽然是条不富俗的街，但是西街人是老实、勤劳、善良、叡智，友好的人。西街人中有讲义气，正直的余育森兄弟；低调，和气的王县长；群众口碑很好的汪国山部长，厚道老实的余祖远，圣得，登花得；和睦邻居的梅初夫妻；团结友爱的向家厅，王家厅和陈家厅里人和四五十年代的老工商银行宿舍的人们。西街人经历了风风雨雨，饱经沧桑变幻。在一九四九年，这里迎接了都昌解放，一九五三，五四年进行工商业改造，一九五九年十月一日，西街人扎排楼，打大锣，扭腰鼓队欢庆建国十周年，并在县中院子里放（国庆十点钟）电影。文革期间，西街却被改成反修街。不少党的好干部，老师在这里被游行挨斗，一九七八年，西街人敲锣打鼓庆祝粉碎四人帮！无论在什么年代，西街人同舟共济，从没发生过口角是非！都是恭维，谦让，以高素质，高品味的形象，在都昌的历史上，留下了磨灭不了的光辉榜样！是他们用自己的高品质，谱写了西街人的永恒的篇章！因为有伟大的西街人，才有永远的西街！

古老的我心中的西街面临着改建，许许多多的西街人即将迁居。今后无论这里是繁华的商业贸市，还是商品楼房。西街这个老名字，将会永远永远的流传下去，永远在都昌一代代人的心灵中！

再见，古老的西街！

再见，旧时的街邻！

拆迁速度啊！请慢一点吧。

让我再多看一眼，生我养我的西街！让我再多和我的街坊邻居再握握手，再说声保重……保重……永远的西街人……永远的西街……

 

二零一八年九月秋

 

 

作者简介：余祖松，笔名（网名）松涛，江西省都昌县北山乡松峦村人。1966年随高炮六十师赴越参战，现为退休教师。为中华诗词协会员，北京华厦诗联书画研究院研究员，楹联学会员，鄱阳湖文学研究会员。诗词载入（中华诗词库）和（百年诗词精选），获（十三届天藾环中华诗词）金奖。诸多诗词，散文，散于刊物和网络平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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